时之律

在那高远的黑色穹顶之下,他的牺牲使圣巢永世不衰。

【魈荧】梦骸

/感谢金主约稿

-标题别称:《魈•美梦(上),魈•春梦(中),魈•噩梦(下)》



聆听那魑魅之音,饮下此尸骸之血,追忆何处时,方得百鸢生。——引子

 

万花从中不见半点梨花的影子,开春时节的荻花州有些发凉,仙人游离尘世,最近似乎做的梦有些多了。

 

他梦见千年前被岩王帝君赋予名字的那一瞬,鎏金暗镶烙印至他额头,也梦见过千年血痕吞咽人类美梦时的苦痛回甘。人类是多情善感的生物,半生来尘世走一遭,免不得多少被线牵扯着结缘,而身为少年仙人,外貌与常人相似,却游离在非人的五行之外。

 

魈在孤云阁拾起一个星螺。他想起旅者曾说过里面能传递玄妙之音,便拿着它凑近耳边,那一刻他些许想到了一些荒唐之事:这星螺里,或许会听见她的声音?然而,那星螺里不过只是海风吹拂的声音,呼呼丝丝的,孤寂荒凉。它被遗落到孤云阁的边缘,与白花花的砂砾埋在一起。

 

“就是海风的声音啊,听到海边的声音就会想起船只,想到船只就会想到归来的人,你不这么觉得么?”她说着,把星螺放在耳边听着。

 

“与江边听到的溪水声截然不同,海风声更为惆怅一些吧。”

 

他记得旅者当时是这么说的,巡逻的时候连着捡起好几个星螺凑到耳边听,仍然还是荒芜之音在耳边嗡嗡作响。

 

不过荧来海边时,总是喜欢收集一些亮晶晶的小玩意,碧如星螺,晶蝶,路边的冰雾花之类的,巡逻之际,索性采摘了很多放在身边。她曾说道收集各式各样的玩意,路上准有用途,有尘歌壶在手也不怕东西拿得多放不下。望舒客栈高楼,魈抓着一兜晶蝶在客栈等她,黄昏下的阳光正好,少女肤如凝脂,软嫩优雅的美人胚子由不得让人多看几眼。

 

魈别开了视线,一如既往,双颊升温的时候却没什么准确的实感。

 

直到有一次旅者喝多了,醉醺醺地往他怀里撞,仙人手足无措,发不出呵斥的厉声,涨红了脸把她轻轻一拍,蹭在怀里。奶黄色的发抵在胸口乱蹭个不停,他面红耳赤时,殊不知动了情,双臂微微张开向前一搂,像是摸到个烫手的铁块似的,忽然又松开了。

 

礼数不周,不懂尊敬仙...罢了。他念不出那句话,也推不开她。

 

春眠里,英勇善战的旅者躲在他怀里撒起娇来,实际上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又哭又闹,而是软乎乎的像个小孩子一样,她似乎想起什么伤心事来掉了几滴泪,像个孩童一样委屈巴巴地象征性抽泣几下。

 

“魈!”这一厉声把仙人吓呆住了。

 

“何事?”

 

“能不能抱抱我...”一开口,声线又软了下来。懵懵懂懂的一抱一塞,揉进去一个肉乎乎的沙包似的,彻底瘫坐在他身上睡熟了。

 

“我还有要事在身,没法多陪你,今夜魔物丛生,还要去巡逻。”

 

“我陪你一起去!”荧念着,利索起身抄起武器就要出门去,还未走出客栈半步,就被他硬生生拽了回去。

 

“别闹腾。”

 

不知是否是语气过了些,刚一说完,醉得憨态可掬的旅者立马掉下眼泪来,经过几番回合的劝说,半骗半哄着把人唬住了,让她一个人乖乖在客栈里睡了一觉。

 

深夜里,魈回归客栈守在她身旁时,站得离了远些,身上一股灾荒邪祟之味,魔物血液的腥味弄得满身都是,魈身上并无大片大片的血污,也没受什么伤,只不过被溅了半身残骸之血,难免有些担忧这种充满邪念的气息会干扰她休息。

 

半梦半醒中,旅者睁开眼睛,伸手一摸抓了个空。一伸手就让他过去。

 

魈毫无踌躇地走了过去,被旅者抱了个满怀,她在意识不清的时候似乎嗅不到他满身的血腥味,只顾抱得紧紧的,生怕他消失掉了似的。魈知道这股身躯沾染了太多邪祟之物,一时间想要把她推开,手掌抚过旅者双肩时却又僵住了,根本抽不出什么力气把她推开,说到底还是舍不得。

 

“醒了?”

 

魈问道,回应他的却是一句迷迷糊糊的嗯呐,像小孩子睡得深沉一样,做着远方的梦呢。

 

客房里的床铺被两人扑腾一下震得滋滋作响,一不留神魈就跟着栽了进去,半推半就地撑着荧的身子压在上面。

 

仙人迷惘,他不懂人间三情六欲,却下意识垂头浅嗅她的气息,清心的花香伴随着甜甜花酿鸡的味道,不甜不咸刚刚好的温度抚在脸颊,掌心触碰到熟睡时微微张开的唇,柔软如糖酥似的樱桃蜜色笼于月光之下,魈红了耳根,起身转头去走向门边。

 

“魈,我要准备去稻妻了,下周就动身了。”

 

“你会想我么?”

 

床榻上不安分的家伙终究是醒过来了,双眼半睁半闭,嘟囔着撒娇似的话。

 

“......我不太能理解人类的思念之情。”

 

“但我想,我会想念你的。”

 

转头落在门扉旁,等待那些邪祟冷气消散而去后,魈重新回到床头边上看着少女的睡颜,跟着一并躺下了,说了声很浅很浅的晚安。

 

旅行者去稻妻后,消息像是断了。完全封闭的稻妻还处于一种微乎其微的警戒状态,仙人独自镇守荻花州,千百年来从未改变过什么,他不会因世间情长擅离职守,更不会违背帝君所赐之名的契约。

 

繁夏已去,只剩落寞。魈对于时间的概念是淡薄的,一个月,一年不过短暂的一瞬,稍稍一碰就碎掉了。

 

她总是回来的时候抱着一堆禽肉,递给客栈的厨子说吩咐炖点好汤来喝,他本不怎么喜爱荤腥之物的吃食了,只记得那锅药膳熬了整整一宿,喝进肚里后心平气和,浮躁的气息少了很多。野禽的肉类和草药一并炖煮,少许盐,胡椒调味,成了一碗浓厚的汤。

 

旅者说着要给他补补身子。魈喝了,汤汁并不寡淡,清香味足,令人颇有食欲。修身养性又暖胃,满载着她的心意。

 

“为了我做这么多,值得么?”

 

他并非不尽人意,而是无法回避内心的躁动不安,愈是想要和她说些什么,心中的顾虑自然缠得愈紧,勒住了他的心脏。

 

“荧?”

 

“想要为珍视的人做点什么,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,对吧?”

 

然而,她所珍视的对象连自己都不太看重呢。

 

罢了,往事如云烟,一去不回。

 

再过些时日,立秋了,常青树一成不变,几只晶蝶飞到树梢上,仙人一抓拽到几只扑腾的岩晶蝶下来。盼着旅者稻妻之行回来的日子,仙人做了很多梦,他梦见旅者端着甜香肆意的杏仁豆腐不小心绊倒了,双膝缓缓从碎了满地陶瓷渣的地上站起来,脸颊上蘸着红汤和奶浆味,仔细去尝的时候,像极了那酥糖似的齁甜味。旅者的衣带被牛奶浸湿了,奶香味飘得满屋子都是,她满脸无奈地说着抱歉,转身又跑去厨房了。

 

魈一把拉住了她,拿来毛巾给她擦擦,也不知怎么的,像是顺从内心的本能一样,舔了一小口她的脸蛋。

 

确实是红糖的味道。

 

糖水浸在地板上的痕迹模糊了一片墨痕,木板上的灰尘也跟着粘稠了,后续打扫完后,魈坐在树梢上眺望一揽明月,再无多言,混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脸颊,竟也是隐约发烫的。

 

数月,旅者音讯全无,每隔一周寄来的信件也断了线,魈对那只信鸽格外熟悉,旅者每次寄信给他时,都是同一只鸽子。往后淡漠,事态荒凉,荻花州几日来可谓毫无变化,岁月铭刻在记忆里的景象多多少少失了真切。

 

最后一封信送来时,已经不再是旅者常用的那只信鸽了。

 

泛黄的信纸一打开,魈紧缩眉头,推门而去时撞上往生堂的堂主,她抱着一个陶瓷罐一声不吭,伸手正要递给他。

 

“她回来了。”

 

“......”

 

静默之际,魈看到了那瓶瓶罐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。

 

“是你带她回来的吗?”

 

胡桃摇摇头,放下陶罐就走掉了。

 

“不是我带回来的,而是我亲自烧掉的,毁坏得太严重只能火葬了。”

 

“...知道了。”

 

仙人不善言辞,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,世人往事如同转瞬而逝的雾气,就连曾经一齐相伴的夜叉们也同样如此,他抱着冰冷的陶罐发呆,最后提着罐子出去,选了一处人烟罕至的宁静之地——铜雀庙。

 

“人总是会寂寞的,所以我为你找了个伴,铜雀他人很好,不像我一样不懂得人情世故......”

 

“荧,我知道你来自遥远的世界,与璃月截然不同。我本以为你会旅行到更远的地方,领悟更多的风景,我遵守了与帝君的约定镇守此地千百年有余,可我没能遵守...永远守护你的约定。”

 

“这是我的过错,抱歉......”

 

仙人没有感情一说,无非就是走在世间苦味繁杂,喋血残虐,杀业无尽。可魈摸了摸眼眶湿润的地方,竟是温热的。仿佛初晨的暖阳碰巧照过的地方,无声无息的。他站在山野的一角,沉默寡言,金眸阖上时,浮现了一抹渺弱的光。

 

......

 

晨起,枝头上的麻雀叫得正欢,仙人梦中初醒,抬眸紧紧贴着旅人的身姿,伸手一揽,她的身体是暖和着的,指尖探探鼻息,睡得像个小馋猫一样还咕嘟几声。

 

原来旅者从稻妻回来已经有些时日了,而仙人却梦了骸,腥风血雨的一夜后又是满面春光。

 

 

——————【End】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评论(2)

热度(150)

  1. 共12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